紫檀木雕小棺材

黎云昆

 

紫檀木与沉香木是世界上最为贵重的木材。用这样的木材去做棺材，即使是贵为帝王，也不敢奢望。

但以紫檀木与沉香木做小棺材，今日之中国却大有人在。当然，这样的小棺材与丧葬之事毫不相干。

以紫檀木与沉香木做小棺材，不外乎取其升官发财之意。在中国这块土地上，升官发财是人们梦寐以求、光耀门庭的大事。

正因为如此，紫檀木与沉香木做的小棺材卖得很好，买去送人，或自己留着，都是好主意。没有谁会觉得不吉利。再者，为了能升官发财，这个物件不吉利也没关系。

紫檀木与沉香木小棺材既可置于案头欣赏，又可盛存印章、金银首饰、珠宝玉器，还可以拿在手里把玩，一举多得（图1）。

图1

紫檀木做小棺材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唐朝。

明徐应秋《玉芝堂谈荟》载：“唐武后畜一鹦鹉，名‘雪衣’，能通《心经》，后贮以金丝笼。一日戏曰：‘能作偈（佛经中的唱词）求解脱，当放出笼。’雪衣若喜跃状。须臾朗吟曰：‘憔悴秋翎似秃衿，别来陇树岁时深。开笼若放雪衣女，常念南无观世音。’后喜，即为启笼。居数日立化（站着死去）于玉球纽上。后悲恸，以紫檀作棺，塟于后苑。” 鹦鹉能作人言，这不假。但能作诗歌，就夸张了。不过，这只可爱的鹦鹉死了，武后用紫檀木做只棺材下葬，倒是十分可能的事。

为心爱的宠物制作精美的棺材，武后还不是唯一的。

清鈕琇《觚賸》记载了另一个故事：“合肥龚芝麓宗伯（文章学问受人尊崇的大师）所宠顾夫人名媚，性爱狸奴（猫咪）。有字‘乌员’者，日于花栏绣榻间，徘徊抚翫，珍重之意，踰于掌珠。饲以精粲嘉鱼，过餍而毙。夫人惋悒累日，至于辍膳。宗伯特以沉香斵棺瘗之。延十二女僧，建道场三昼夜”。

龚芝麓即龚鼎孳，号芝麓。李自成进京时，在兵部任职。龚鼎孳原本想为国捐躯，但他没有勇气去死，最终还是降了李自成。他对自己的行为是这样解释的，“我原欲死，奈小妾不许何？”这小妾便是文中的顾夫人，明末清初名妓、善音律，工诗画，尤善画兰。武后只是厚葬了那只可爱的鹦鹉。而龚不仅将其小妾的爱猫入殓于沉香木的小棺材，而且请了十二个女僧，做了三昼夜道场。

然而，不论武后制的紫檀木小棺材，还是龚芝麓制的沉香木小棺材，都是下葬用的，不是工艺品，也不是把玩件，与今日流行的大有不同。

清钱泳《履园丛话》）也记载了一件与紫檀木小棺材有关的故事：“苏州府城隍庙住持，有袁守中者，所居月渚山房，因以自号。余尝借寓其斋，见案头有紫檀木小棺材一具，长三寸许，有一盖，可阖可开。笑曰：‘君制此物何用耶？’袁曰：‘人生必有死，死则便入此中。吾怪世之人，但知富贵功名，利欲嗜好，忙碌一生，而不知有死者，比比是也。故吾每有不如意事，辄取视之，可使一心顿释，万事皆空。卽以当严师之训，诫座石之箴铭可耳。’余闻之悚然，守中，其有道之士欤！” 

袁守中的这个紫檀木小棺材是用来作摆件的。从文章的描述看，当时将小棺材作为摆件并不流行，否则，大名鼎鼎的錢泳先生不会见笑。不过，这位蘇州府城隍廟住持袁守中先生不是把紫檀木小棺材作为吉祥物，而是作为座右铭，作为严师，作为警钟。这一点与今日之人将紫檀木小棺材比之为升官发财可大相径庭了。

今日之玩紫檀木与沉香木小棺材的人，若能略有此心，于社会、与家庭、于自己都有益处。

不光是国人在玩紫檀木小棺材。

清末民初的大玩家赵汝珍先生在《古玩指南》中写到：“拿破仑墓前，有五寸长之紫檀棺椁模型，参观者无不惊慕。”不知法国人的“棺材”究竟除了装殓尸体，还有其他什么含义，也不知为什么法国人要在拿破仑墓前放置紫檀木小棺材。当然也有文章指出，拿破仑墓前根本就没有紫檀棺椁模型，而赵汝珍先生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。

曾到云南剑川，见一组木雕小棺材，精雕细刻不说，图案十分精美、比例协调、色彩艳丽。有八仙过海（图2）、天女散花（图3）、龙凤呈祥（图4）、百寿字图（图5）。剑川是云南白族的主要聚集地，据说这里的白族话是最正宗的。其木文化也是云南名列前茅的。

图2

图3

图4

图5

也不知道白族人精致这些小棺材的目的，是否也有升官发财之意。

即使是真棺材，也有警世的作用。清陆以湘《冷庐杂识》载：“先君子芗囗匀公于台州购得嘉木制为棺，题曰‘止止居’，书联云：‘一生倏忽壮老，万事脱离归去来。’”

看来棺材，除了升官发财之意外，还有另一层更高深的含义。